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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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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兩日,賈環拿了幾樣東西闖了賈政的院子,書房裏清客相公們見了只怕有涉賈府家事,連忙都告退了。賈政見賈環如此沒有規矩,幾乎氣怔。賈環也顧不得那許多了,把幾樣證據往賈政跟前一遞,跪倒了哭道:“老爺看看這些人做的好事!姨娘就是知道了她們這些陰私,才被暗害了去。如今事實俱在,還有幾個苦主也都在外頭偏門裏等著,老爺要問話也容易。還請老爺明察,還姨娘清白。”

賈政一時進退維谷,他這些日子不見賈環,也有他的打算在那裏。此事業已查清,眼見著賈環是不知情的,不過是趙姨娘一廂情願要為賈環爭一爭家業,才想謀害了寶玉去。又兼鳳姐在這裏幫著管家,未免許多事轄制了她去,才越發連鳳姐也一同恨上了,使了這樣陰毒的手段。

事情一經挑明,不要說自己在賈赦跟前沒臉,便是對著王夫人都面上不好看。當日王夫人也曾疑心過是有人要害寶玉鳳姐二人,甚至都提出來要查一查兩位姨娘。還是自己攔在頭裏,心裏想著周姨娘是個一慣省事的,趙姨娘只是嘴上厲害心卻不毒,又恰好有那堆枯枝爛葉,正重了賈赦前事,索性一趟揭過。哪想到如今水落石出,卻是實在打臉,不說自己也被蒙蔽了,倒像是寵著妾室縱容其謀害嫡子的意思了!是以都不知道該拿什麽臉面同王夫人說話。

當時自己就說了趙姨娘聽憑老太太處置,自己更向賈赦鄭重賠禮。只還有探春同賈環兩個,倒讓人沈吟。探春還好,年歲也不小了,又得了貴人青眼,不過一份嫁妝的事。只賈環是個爺們,本想著,他們這一代兄弟不過這幾個,正要相互扶持才好。如今卻恐怕落了心結了,自己一時也想不出個合適的主意來,只好盼著日後各自成人了,能平心靜氣面對此事。

這個時候,自己對賈環是說也不是教也不是。且他也不曉得要如何告訴賈環此事,若是說服他相信自家親娘是個這般蛇蠍心腸的毒婦,往後讓他怎麽同寶玉相處?若是說不服他,豈不是更難辦了。是以一聽賈環來尋自己,就立時吩咐人擋了去。心裏想著倒不如這麽不知不覺地糊弄過去,也不需什麽準話,往後時間長了自然都淡了。不得不說政老爺對萬事只兩耳朵一捂只作不知這一個法子,卻是小看了人心詭譎。

這會子賈環就在跟前跪著了,是避也避不過去了,只好先看看他到底要說什麽。拿了那些東西一看,立時大驚。竟是一沓子印子錢的字據並一本小賬,出借的人赫然是鳳姐同王夫人。賈政忙問他:“你哪兒來的這東西?!”

賈環道:“是姨娘從前同我提過幾句,只說這是犯忌諱的事,卻不敢告訴老爺,怕自己一旦露了口風,作惡的人不肯饒她。我也知道兩分這事,這些日子出去轉了轉,把東西都查實了才來稟報老爺。姨娘遭難,恐怕就是因為知道了人的陰私才被害了的。

老爺想想,這回姨娘的事實在出的蹊蹺,都說是同馬道婆合夥謀害人。我就想不明白了,那馬道婆本是太太給二哥哥選的幹娘,同姨娘有什麽相幹。且姨娘哪裏有閑錢能說動那個死認錢的婆子?倒是太太哪回也不會讓她走空了去。她本是二哥哥的幹娘,二哥哥若有個什麽好歹,她得什麽好處?難不成真是信了姨娘空口許的好處?這才怪了!……”

賈政一聽這話是要牽連主母的意思了,立時沈了臉呵斥道:“胡說八道!你這是上過學的人說出來的話?!竟是比街上的潑皮無賴更混賬了!”只心裏想到趙姨娘已去,雖他們知道這毒婦的惡毒手段,賈環卻不知情,也難怪胡思亂想。

遂又緩了口氣道:“好了,趙氏的事情早已查明,事實俱在,你也不用疑心有人害了她,實在是她咎由自取。從前不同你說,是怕你心裏過不去。如今看來竟是錯了,倒害得你胡思亂想起來,唉!”

想了想又指指手裏那沓東西:“這個事兒可大可小,你又是怎麽個說法?”

賈環一聽賈政定論了趙姨娘的罪行,心裏雖不服也不敢爭辯了,索性先把心思放到眼前來,便道:“老爺不是說事實俱在?這些東西便是事實了!”

賈政見這些字據上都有人畫了押,心裏也沈起來,聽賈環說還有苦主,便吩咐人帶來問話。

一時小廝們出去,帶了幾個人進來,年歲大小都有,穿得也十分破舊。賈政見了便把手裏的東西往桌上一放,沈聲問道:“你們都是何人,這些字據可是你們的?”

幾人都看賈環,嘴裏答得期期艾艾,賈政心裏就起了疑,便大了聲道:“這些字據上頭既有你們花押,我一會兒就讓人送到衙門去,連著你們也一並交予,好徹底查個清楚。若是……上頭有半句虛言,便是攀誣之罪!如今我問你們,這上頭所言可都屬實?”

那幾人一聽要去衙門,眼見著便慌了手腳,一個黑臉漢子沖著賈環就嚷嚷開了:“爺,你、你早先可不是這麽說的啊!你說只要我們露一露臉,認了字據是我們寫的,就可以拿錢走人了。怎麽還要去衙門的?你可沒這麽說啊!”

賈環聽了大驚失色,白了臉罵道:“你胡說什麽!我什麽時候說過這個話來!”

餘下幾個都不依了,“唉,爺們可不能賴賬啊。”“那詞兒我都背了一晚上才記住了,可不能不給錢。”“不給銀子我們來做什麽的!”“一早說的好好的,現在可不能不認賬啊!”……

賈環不知道如何會變成了這個樣子,煞白了臉,趕緊跪倒對賈政道:“他們、他們都在胡說!明明是我拿了賬本去問的時候,他們自己說利錢極高還不上賬了,願意出首告發的!不是這樣的!我沒答應什麽錢!”說到後來心慌難耐,梗著脖子嚷嚷起來。

賈政早已黑了臉,一拍桌子道:“都給我住嘴!”

先不管賈環,盯著底下跪著的人道:“你們都是什麽來路的人?!敢胡言欺哄本官!看來不送去衙門是難知真相了……”

底下一群人趕緊磕起頭來:“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啊!小民只是街上閑人,因這位小爺說要我們作一出戲,只半日功夫,就一人給一吊錢我們才來的。那什麽字據什麽的我們都不知道的啊!小爺說他是國公府的公子哥兒,我們若是不來就讓人抓了我們去衙門,我們才不得不跟著進來的。老爺饒命,老爺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

賈政一聽原來如此,再看看那些字據,眼見著是賈環特意尋人做了來誣陷王夫人同鳳姐的了。只這也算家醜,便先警告那些閑漢,只道此事不得往外說一句半句,若不然,他們此舉已是誣陷朝廷命婦,是要下牢的。一眾人嚇得不行,都趕緊賭咒發誓說絕不會洩露分毫。才讓幾個家人押著下去了。

這裏端起茶杯就往賈環頭上扔去,賈環一避,剛從耳邊擦過,落在身邊,濺了一身茶水。賈政喝罵道:“混賬東西!同趙氏一樣,是非不分陰狠毒辣!竟然連嫡母都算計起來了!連府裏的臉面規矩都不管了!留你在這世上何用!”說了從墻上取了竹鞭下來沒頭沒腦地抽打起來。

賈環傻在那裏,實在不知道事情如何就變成了這副模樣。連著挨了幾下,才痛醒了,上去握住賈政手裏的竹鞭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是她們設計我,是她們又設計我!她們害死了姨娘還不夠,還想害死我!”

賈政聽他猶自如此胡言亂語,氣得直翻白眼,奪手還欲再打,只是賈環這會兒半癡半瘋的,手勁極大,賈政竟然奪不回鞭子來,更生氣了。索性撒了手,要另尋個趁手的家夥來。

賈政乍一松手,賈環摔倒在地,見賈政還要尋東西打自己,賈環楞了一會兒忽然大笑起來:“這府裏不姓賈了!姓王了!不姓賈了!姓王了!你還打我,連你他們都敢騙了!你還不知道呢!等害死了我,他們就該害你了!哈哈哈哈哈。”說著狂笑著往門外沖去。

賈政喊一聲:“攔住他!”

守門的幾個小廝見賈環頭發蓬亂一臉猙獰沖出來,哪個敢伸手?只眼睜睜看著他沖出了院門,不曉得往哪兒跑去了。

賈政見此場景,把手裏的拐棍往地上一扔,嘆一聲:“家門不幸啊!”人往前一晃,眼看要栽倒,幾個小廝趕緊上去攙扶住了,讓他坐到椅子上。一時順氣的順氣,跑去喊人的喊人,亂做一團。

第二日,大家都知道環三爺沖撞了老爺,被勒令閉門讀書,連著月錢都給停了。賈政的原話:“家裏不缺吃不缺穿的,手裏多了閑錢反拿去生事,不如都省了,還清靜。”

王夫人勸了兩句無果,便只好依著賈政的意思把賈環一個月二兩銀子的月錢並學裏的筆墨錢等幾樣都暫給停了,只說等賈政氣消了再補回來。

自此府裏就少見環三爺的聲息了,倒是私底下傳言不斷,有說環三爺才是謀害寶二爺的真兇的,有說環三爺早被趙姨娘換了魂的,還有說環三爺得了怪病眼見著等死的,等等,不一而足。

碧月素雲兩個也聽了許多這些話,有時候也在李紈跟前說起兩句,又問李紈真不真。李紈便嘆:“世上的事,自己做的都不曉得真假,何況旁人做的?”

見她兩個相互使眼色,氣笑了道:“好了,做什麽怪樣子!今年就得把你們兩個都嫁出去,省的留在身邊淘氣。”

素雲已經同巧娘子家的老大定了親了,聽李紈說這個倒是一臉的強自鎮定,碧月便笑:“素雲有人家了,我可沒有呢,奶奶少嚇唬我!”

李紈搖頭:“你才是個真傻的!幾家子都到我跟前來求過了,我不曉得怎麽答覆呢。”

碧月見李紈不像說笑的意思,嚇呆了,又不敢問,李紈見她那樣子,搖頭笑道:“去,去,讓素雲給你說去!”

素雲便拉著碧月往後頭屋裏去了,櫻草同青葙兩個對視一眼,笑道:“素雲姐姐同碧月姐姐都嫁人了,咱們這裏可越發冷清了。史大姑娘在的時候還熱鬧些兒,如今回去恐怕也忙著備嫁了,下回見不曉得什麽時候了呢。”

李紈也嘆一聲:“轉眼都是大姑娘了,水靈靈的人兒,好容易養大的,就成了別人家的了!唉,幸好蘭兒是個小子,若是個閨女,我還真舍不得。”

櫻草笑道:“哥兒還能娶個人家的水靈靈的姑娘回來孝敬奶奶呢,這才是真好!”

李紈一笑:“這出去一趟就不曉得多久能回來,這才多大?就這樣!還兒媳婦……且著呢!”

她那裏說起湘雲,這裏賈母也正讓琥珀打點幾樣東西,一份是給湘雲的,另一份是給鴛鴦的。鴛鴦趕在年前嫁進了段家,如今也要稱一聲少奶奶了。只她仍是放心不下賈母,雖接了婆婆的掌家大任,還抽空給賈母做些針線。得了什麽新鮮吃食點心,也立時讓人給賈母送來。倒是讓金文翔夫婦心裏不樂:“死妮子,都不曉得哪頭才是正經娘家了!”

湘雲的叔叔一家卸任回京,安頓好了便親自登門拜謝賈母照料湘雲,順便接了湘雲回去。湘雲嬸子初時還有兩分怕湘雲在這裏被寵得越發沒邊了,哪知道見著了卻發現比先前沈穩了許多,倒是意外之喜,也只當是賈母□□有方,一再謝了,也無他話。

如今聽聞湘雲在家備嫁,賈母向來疼她,常不時想起什麽來就遣了人送去。這回看著琥珀把幾樣東西裝進箱子,忽然想起迎春來,問道:“怎麽二丫頭嫁了人這許久,也沒接回來小住兩日?”

琥珀手一頓,心裏懊惱:“若是鴛鴦姐姐在,定不會像我這樣,老太太肯定瞧出什麽來了!”嘴上便將一早想好的說辭說出來道:“太太也遣人去接過,恰好二姑奶奶身上不爽快,便沒回來。老太太這是想姑奶奶了,實則算算也沒多少時候呢。”

見賈母聞言點點頭,說起旁的來了,琥珀這提著的一口氣才算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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